芙塵如夢

當阿爾維斯夫妻回到大宅時，他們的小女兒正坐在鞦韆椅上，擺擺盪盪想著許多事情。

柔軟的櫻髮隨風輕揚，甜美的側臉卻像是堆積著無數的煩惱。
貝妮塔看著看著就笑了，西弗列德卻看著看著就皺眉了。
「洛琳。」
「瓦倫西婭。」
同時響起的兩道聲音，夫妻倆對看一眼，再一次轉回從鞦韆上跳下來，奔向他們的小女兒。

「母親！父親！」
啪搭啪搭的踩著碎石子小路，洛琳娜跑到父母面前時，小臉紅撲撲的十分興奮的模樣。
「這次的旅途好玩嗎？」
「我和你母親不是去玩，是去處理事情。」西弗列德仍皺著眉，薄唇緊抿，語氣卻不自覺放柔，「穿這麼少是預備冷死嗎？快回房間加件外套。」
洛琳娜似是也不怕，揚著燦爛的笑容：「因為在等父親和母親啊。」

聞言，貝妮塔卻不禁笑出聲。
「就妳鬼靈精怪，妳是在等今天妳哥哥來的信吧？」櫻髮的女人笑著拿出拽在懷裡的信搖了搖，遞給她。
被戳破心事的洛琳娜只是笑，撒嬌似地抱住眼前美麗而看不出歲月痕跡的女人：「唉哟，一邊等信一邊等你們啊。」
她接過信，就像一陣風一般轉身進屋，只餘一臉無奈的母親和仍板著臉的父親。

「老是毛毛躁躁像什麼樣。」看著小女兒的背影，西弗列德說道。
「......某人明明就很愛看小女兒小時後在院子裡追蝴蝶的樣子。」
「......」

✦✦✦

拿到信的洛琳娜一邊上樓，一邊看著手上的信封。
淺粉色信封的是二哥寄來的，三哥的則是白色信封，一如從前簡約。
她首先拆開二哥菲爾德的信，和從前一樣，寫著很多霍格華茲的精采生活，還有問候她最近過的如何、大姐有沒有回家、母親怎麼樣、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......等等。
她的二哥，就像是三哥說的那樣，所謂玫瑰色一般的人吧。

她輕笑接著又拆開三哥的信，裡面只有著一個問題：

小娜：
水可以製造出魚嗎？
(米利都城的自然派哲學家)

洛琳娜心想，好啦，三哥又有問題考她了。
水可以製造出魚嗎？她覺得是不可以的。
她吃過魚，也喝過水，味道和口感完全不一樣。
家裡的廚師湯米叔叔最會做的就是清蒸鱈魚，那可好吃了，冒著白煙軟軟嫩嫩的魚肉，一口即化。
記得從前每次清蒸鱈魚一上桌，大姐就會拼命地搶著吃，還曾因此被父親念過。
而水......
摸起來就和魚不同，而且一般來說是無色無味，雖然家裡的水總是嚐起來甜甜的，她很喜歡。

可是，又為甚麼不行呢？
人的體內有百分之七十都是水組成的，如果說，魚也是由水組成這樣的說法，她想她是可以接受的。
水裡可能還含有上千甚至上萬種她不知道的元素，然後因為某種原因，就生成了魚。
「嗯，應該是這樣。」她喃喃著，卻又意識到問題下寫著的自然派哲學家。

這算是提示嗎？

洛琳娜從房間出來走向書房，有一整排書櫃上都是三哥收集的書，從裡面尋找著有關自然派哲學家的書。
米利都城的自然派哲學家......她抽出書架上一本書後，一張紙條從書裡慢慢飄落。
上頭有些筆記的字跡，像是三哥的俊逸字體。

自然派哲學家
泰勒斯：「水」是萬物的根源、「萬物之中皆有神」
阿納克西曼德：既存事物是有限的，並存在著無限定者
安娜米尼斯：萬物必源於空氣或氣體

「......」她更加混淆了。
如果按照泰勒斯的說法，水是萬物的根源，那麼說用水製造出魚似乎是可行的。
可是明明是這麼不同的個體......
然後安娜米尼斯的說法卻又似乎是相反的，「萬物必源於空氣」。
所以她也是由空氣產生的嗎？
這麼一說卻又好像是對的，她的確需要靠著空氣來呼吸，或許把她的身體切開來之後，她就會化成空氣消失。

可是水跟空氣......
她望向窗外，原本似乎還晴朗的天氣漸有烏雲聚集，像是準備要下雨。
雲是怎麼形成的呢？
水蒸氣附著於空氣而成的小水滴，聚集在一起之後為雲，最後成雨，降落至地面，才有了他們不可或缺的水源。
這樣一想，泰勒斯和安娜米尼斯的說法若是合在一起似乎也說得通？

不過，她還是不能夠理解什麼無限定者。
為何有限事物中還有無限定者呢？
意思是由無限定者，組成有限事物......像是泰勒斯他們的那種根源說法嗎？

「可是......」
她再一次望向窗外，視線穿過正被細雨輕篩的花園。
「花也是嗎？由水或空氣抑或是所謂的無限定者組成？」
那，淋了雨會不會變回原型呢？
像是冰塊泡進水裡，也會漸漸消融──這念頭一出，洛琳娜急急忙忙跑下樓，也沒有撐傘，就這樣待在飄雨的室外，緊緊盯著淋雨的花。
不過似乎，那些花兒除了被一滴滴打濕之外，並沒有所謂消融的情形。

「唔......看起來，不會像冰塊那樣......」
可是冰塊就是由水製成的......原理是不同的嗎？
又是哪裡不同呢？

「瓦倫西婭！」
父親急怒的聲音打破了洛琳娜沉思的世界，她猛地回過頭看見他板著面孔朝他走來，接著一把將她拉進屋內。
「妳在做些什麼？打算感冒嗎？」
「......父親.......」她看著父親，似乎沒被他的怒氣給嚇到，只是愣愣後開口，「你覺得，水可以做出魚嗎？」
西弗列德皺眉，拉著她往二樓的房間走去：「妳又在跟歐伊瓦那孩子做些無用的思考嗎？」
她的父親似乎不太喜歡她和三哥整天湊在一起作哲學思考，父親總覺得那是無用又白費光陰的事。
饒是如此，父親卻還是會回答她的種種問題。

「別想這種不可能的事，水和魚完全就是不同的東西，沒有任何事物能變成其他的事物，變化就是不同，懂嗎？」
不過，洛琳那有時候總會覺得，父親的頭腦或許比他們要好太多了。
像這樣感覺是隨意說出的一句話，就又會引領她往另一方面去思考。
果然，三哥果然是像父親一樣──只是父親，是不會承認的吧。

✦✦✦

「擦乾去換身衣服，別亂跑，知道嗎？」
西弗列德再三叮嚀，而洛琳娜點點頭，進到房間後卻靠在門上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。

看來這次她沒辦法想出什麼明確的答案了。
不過至少，她認為可以確定的是，沒有任何事物是無中生有的，必是由某一物質或某些物質所組成，然後產生變化，達到最後的型態。
猶自放下心來，準備寫信告訴三哥她的結論時，一隻灰林鴞輕敲她房間的窗戶，將腳上的郵件放在她的窗檯邊。

「這是......？」
看起來不像是大姐或三哥或二哥的字，會是誰呢？

親愛的洛琳娜．瓦倫西婭．阿爾維斯小姐：
我們很榮幸能在此通知你，你已獲准進入霍格華茲魔法與巫術學院就讀。隨信附上一張必要書籍與裝備的清單。
學期預定三月一日開始。我們會在三月一日前，靜候你的貓頭鷹帶來回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