芙塵如夢

「舞舞、舞舞！」
周圍的景色突然像是伸縮一般往後淡去，映入眼簾的，是一張放大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擔心的女人的臉。
「啊...抱歉，有點走神了。」東城舞扯開淡淡的笑。
「還好嗎？你剛剛好像在發呆......要不要去吃點東西會好一點？」

「......妳只是想要吃東西吧──」閉上眼對對方露出了無奈的表情，再次睜開眼時，眼前卻空無一物。
只有輕聲悠揚的曲調，還有空氣中飄散著的咖啡味。
是夢。
東城舞低下頭，愣愣地望著還冒著煙的咖啡。

舞舞啊......熟悉而獨一無二的綽號，也只有她才叫得出來。
于青枳。

✦✦✦

她和她，是在大學認識的。
她一直很安靜、不太說話，早上默默地認真地上課，晚上如果有團練就會到樂團裡去，有時候甚至是一整天都為了要準備演奏會而待在樂團裡。
剛升大學的時候，樂團常常為了演奏會跑國外，所以她也跟著樂團飛來飛去，待在學校的時間極少。
等到她忙完後回到學校，卻發現，班上的同學已經各自成群，弟弟妹妹也都長大到不需要她隨時盯在他們身邊。
她瞬間有種，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的感覺。
後來，因為某一堂緒論要做兩人的報告，她坐在教室的最後排，腦海裡環繞著昨晚練的曲目，目光寧靜致遠，散發著一種令人無法融入的氛圍。

「嘿！」
「？」輕輕的力道從她背後而來，她轉過頭，便對上了燦爛如花的笑。
「妳是穆舞吧？」
「....是。」她微微有些愣神，語氣淡淡，「怎麼了？」
少女似乎鬆了一口氣，臉上的笑如同從窗外透進來橘黃的陽光一般張揚：「太好了，我還以為我認錯了，妳就是▅▅弦樂團裡的常駐鋼琴家對吧？」
「咦？」她的話讓她倏地睜大眼。
一直以來，她都十分低調，除了演奏會會出席，在一般訪談訪問中幾乎不會現身。
唯一一次，是在去年冬天的倫敦演奏會上，因為避無可避，才真正的第一次秀出了自己的名字，第一次在電視上露臉。
不過也僅只一次。
因此並不太有人能夠認得出她。

所以從幾乎不認識的同學裡聽到了自己名字和樂團名字的瞬間，她有些反應不過來。

「...是的。」輕輕的點了點頭。
「嘻嘻嘻，我超喜歡你們樂團的音樂會的喔！去年倫敦那次，真的超超超超超讚的！還有啊......」
少女喋喋不休敘述著自己有多喜歡他們的音樂，像是無法止息的歡騰.....
她的腦海裡，卻出現了自家妹妹老是笑鬧的模樣。
「呵。」

如輕鈴般的笑聲溢出她幾乎緊抿的唇瓣，眼前的少女一怔，雙手顫顫地搭上了她的肩：「...欸？妳剛剛......笑了？」
她眨眼，一臉不解。
她笑了......很奇怪嗎？
「是第一次笑吧？唔...至少是在學校第一次......不不不，感覺上肯定是人生中第一次.......」
忍不住地，她掩嘴咯咯笑了好幾聲：「呵呵呵呵呵呵......沒有那麼誇張啦......什麼人生中第一次......」
「可是，每次看到穆同學的時候，穆同學總是一臉沒有表情，看起來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的樣子。幾乎沒有看穆同學笑過呢。」

「啊...是這樣嗎......」穆舞輕斂下目光，「可能是因為，也沒什麼認識的人──」
話還來不及說完，眼前的少女拉住了她的手，一臉真誠的笑道：「那麼，我來做妳的好朋友吧！」

率直而認真的眼神，直直的目光刻印進她眼底，瞬間，她只是張張嘴，發不出任何一個語句。
她並不是缺乏朋友,，只是因為樂團的關係又加上不擅長主動向同學搭話，所以在大學才會總是一個人。
雖然她自己並不覺得，一個人有什麼不好，只是聽見有人直接地說出要做朋友這種話──
莫名地，心口處暖暖的。

後來，她的身邊總是會多一個活潑女孩滔滔不絕的身影。

「舞舞！我們去吃午餐吧！」
「欸欸舞舞！我找到一家巷間美食喔！」
「舞舞舞舞，走吧，去吃點心！」
「欸舞舞，有一家新開的甜點店超好吃，我們去吃吧！」
像是這樣喧鬧著，雖然總是環繞著食物的話題。

✦✦✦

「嗯？秋天就是要大吃特吃啊，有沒有聽過食慾之秋啊！」
她曾經問過她，為什麼無時無刻都在吃東西，可是她的回答卻讓她十分無語。
連吐槽那不是秋天的話怎麼辦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可是阿......
忍不住輕笑出聲，穆舞輕輕攪動著杯中的咖啡，像是能透過咖啡色液體看見好友吃得津津有味的身影。
對她來說，青枳也許就是，那所謂食慾之秋裡的「秋」。
有她在的話，總是會令她感到特別放鬆，也會讓她特別有食慾。

回頭望向放著一排排蛋糕的小冰櫃，她緩緩邁出步伐。
「唔......來吃點布朗尼吧。」
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就選定了想要的口味，因為是青枳最喜歡的。

食慾之秋......秋天，才正要開始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