芙塵如夢

 東城舞坐在堆疊著滿滿書本的桌子前，一手支著頭，攤在眼前的書本停留在一張有著奇怪形狀岩岸的圖。

就好像，自己曾經到過那樣的地方，不可思議的令人熟悉。
明明是坐在室內，但她仍然能感覺到微微的、涼涼的風，輕輕細語像是誰在耳邊喃喃。
已經皺地乾巴巴的心，緩緩舒展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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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舞，快來這裡！」

依稀記得老舊搖晃的公車，不熟悉而悶熱的氣味。
截然不同的景色，宛如鄉下的緩慢脈動。
「你、你走慢一些！我、我好像快跌倒了......」
凹凸不平又帶了點濕滑的千疊敷，讓她走得有點膽顫心驚。明明她正煩惱著，卻硬要把她拉到海邊，也不禁讓她有些躁氣。

「真是拿妳沒辦法。」

那聲音說著笑著伸出了手，一把將她給拉上了像是豆腐般光滑的岩石岸，緊緊的牽握著她。
迎面而來的卷卷浪花、撲鼻而來的鹹鹹海味，還有遠而飄渺一望無際的大海，讓她忍不住驚嘆，露出了像是孩子般的神情。
「哇！好棒！」她揚起了燦如金花的笑望向身旁的人，「你看，海浪離我們好近好近喔！」
那人只是笑而不語。
抬起略為粗糙卻厚實的大手，輕輕撫摸她的頭。

「妳終於笑了。」

還記得那日，那人那聲音那句話在她心上炸開了花，每朵雲都不見蹤跡，每個壞念頭也都消失無蹤。
她和他所說的話，一字一句，填滿了某些蓄積已久的空隙，不再荒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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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有說過，小的時候爸爸總是喜歡帶著我們三姐弟到海邊玩的事嗎？」
那人搖搖頭。
「那時候啊，爸爸再忙，只要是放了暑假也會帶著我們到海邊散心。他總是說，不能讓孩子們老是關在家裡，會憋出病的。」
「所以，明明工作忙的轉不過來，他總是會空出一段時間陪著我們。」

「......妳爸爸，非常疼愛你們呢。」

「嗯...他很疼我們...可是....我知道的哟，爸爸是害怕沒有媽媽以後，我們會太傷心難過，所以才這樣陪在我們身邊。」
「爸爸他......是不是好笨？」
他再度搖搖頭。

「那是他父愛的表現，是他很愛很愛你們的證明。」

「我知道......」
所以，她才會更加捨不得。
捨不得要離開這片令人溫暖的故鄉，捨不得離開一直把他們放在手心上疼愛的老父。
「我只是...擔心爸爸他，現在一個人住......」
一定，會感到孤單寂寞的吧。

「...不然，還是住這裡？」

「......不，沒關係的。我只是，需要時間好好沉澱。」
然後，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準備道別。

「嗯，我等妳。」

那年夏日的最後，她終究是離開了故鄉，冉冉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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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爸爸......」
修長的手指撫上書上彩色印刷的圖片，回想起來的，不僅僅只是那年夏日的最後，還有許多許多次，金黃色夏日的童年時光。
總是淘氣的弟弟和妹妹，雖然每每都讓她十分傷腦筋，但爸爸總是笑得開懷：「孩子嘛，淘氣的樣子多可愛。」
「爸爸你就是太寵他們了啦！」她也會這樣噘起嘴微微有些小不滿，但最後仍然敞開溫柔的笑，和弟弟妹妹們玩在一塊兒。
難以相信的是，這些在她心底無比珍貴的回憶，她竟然，忘的一乾二淨。

如果可以，她好想問一問那個總是瞇瞇眼笑得十分和藹的父親─最近，可好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