芙塵如夢

「小實羽～」
聽見越來越近的熟悉嗓音，實羽幾乎是想也沒想的，直接舉起雪走連同刀鞘阻擋著對方的靠近。
「立宮大尉，何事？」
立宮樹笑著握住她舉起的刀，另一手直接搭上了她的肩：「真是的，小實羽這麼冷淡，我們可是今天一起出任務的夥伴喔。」
她皺起眉：「請放手，還有，希望立宮大尉不要扯我後腿。」

「唉呀這麼見外，不要忘了我可是大尉喔，比小實羽大了兩個官階。」
實羽沒有回答，只是揮開了對方的手，逕自往前走。
見狀，立宮樹邁著步伐跟上她，臉上是一派愉悅的笑：「小實羽越長大越冷淡呢，明明剛來十紋的時候傻傻的多可愛。」
「......」沉默。
「唉，真想讓那些新來的二等兵們看看咱們賑早見准尉五年前可愛的模樣......」
「......」依舊沉默。
「想想當年還會繞著我轉喊著樹哥哥...像是小天使或是小精靈一樣呢......」
「立宮大尉。」
「終於理我啦～怎麼啦？」
「我是人。」
不是甚麼小天使或是小精靈。

聞言，立宮樹彎腰捧腹大笑著，伸手揉揉她的頭髮：「嗯，我知道妳是人，純正的人類血統，對吧？」
「不過，那傢伙也說了吧，不論血統純正與否，人類和怪異都有好有壞──」
話還沒說完，實羽便面無表情的接續下去：「所以每次出任務都要好好辨識，用心去辨識。」

「嗯。果然是小實羽，都有好好牢記在心呢。」
實羽仍然沒回答，只是微微垂下眼簾。
那個人說過的一字一句，她從來就不會忘記。
不敢忘記，也不願忘記。

✦✦✦

「等等小實羽。」
立宮樹喚住了一路上一直低著頭思考的她。
「就是這裡了對吧？聖瑪麗亞女子學校。」
實羽抬起頭，眼前柱子上有著偌大的牌子刻著「聖瑪麗亞女子」六字。
「嗯，我想就是。」
兩人進入校園後，直接往目的地舊校舍走去。
從外表看起來便微微有些老舊的校舍，在夜晚瀰漫著一種詭異氣息，牆上綠色藤蔓滿不，外牆還有一些已經掉漆的塗鴉。
看起來果然像是會有什麼東西出沒的地方。

「那麼就分開行動──」
她才剛開口，立宮樹便微微傾身，雙手搭上她的肩：「知道妳不喜歡我跟著，可是，一定要小心，好嗎？」
「遇到危險一定不要想著自己解決，記得叫我，知道嗎？」
愣愣地望著對方難得認真的褐色眼眸，她點頭：「嗯。」

「好，那我往左邊，妳往右邊，有事就叫我，妳知道怎麼放信號彈。」
得到她的回應，立宮樹鬆了一口氣，舉起薙刀往左邊一邊走一邊說道。
「嗯。」
看了看對方漸漸消失的聲音，實羽默默默地嘆了口氣。
自從那件事之後，她就一直不知道該怎麼樣面對立宮樹，偏偏上級卻一直很喜歡派他和她一起行動......
或許是因為──

『啪撒──』

突然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，實羽抬起頭，望向似乎閃著微光的二樓：「......聲音，是從那裡傳出來的吧。」
看來是她中獎了。
收斂起方才流露出的情緒，輕手輕腳的握著刀柄慢慢走上有些老舊的樓梯，格外安靜的夜晚校園，從某間教室內傳來的聲音越發明顯。
內心默數著一二三後，她打開了教室門，剛抽刀出來，卻看見一個半透明的男孩影子蹲在角落，擺弄著前面像是積木一樣的東西。

「馬麻？」男孩轉過頭，滿臉欣喜卻又馬上垮下臉，「不是啊......」
實羽不動聲色的靠近他，雖然是小孩子的模樣，但明顯已經不是人的樣子了，還要再更小心一點。
「你在這裡等媽媽嗎？」
小男孩繼續擺弄著眼前的積木：「對啊，馬麻說會馬上回來，可是我等了好久，都沒看到馬麻.......」
「啊，大姐姐，妳能不能陪我玩一下？」
『姐姐，再陪我玩一下嘛......』

眼前小小的男孩和從前自己還年幼的弟弟身影有一瞬重疊，她愣了愣，頓下身面對男孩。
「嗯，那就一下。」
雖然明明知道這男孩的母親也許是已經拋棄他了、又或者是出什麼意外，八成是不會再回來了......
更有可能只是一場騙局。
可是，她卻忍不住，心軟了。

「大姐姐我跟你說喔，這個積木是要這樣弄的......」
「嗯。」
「啊啊，大姐姐好厲害，是城堡耶！」
「嗯。」
「大姐姐，揹我揹我！」
「......嗯。」

得到了她的准允，小男孩輕巧的爬上了她的背，雙手環繞住她的頸脖，咯咯笑著。
果然，沒有重量呢，實羽這樣想著。
「......大姐姐。」
「嗯？」
「......為什麼......為什麼不把我消滅掉呢？」

「好多、好多人跟我說，繼續留在這裡會被一些穿著軍服的人消滅掉......」背上的男孩聲音聽起來似是在哭泣，帶著些許不解，「所以我以為......大姐姐會馬上、馬上......消滅掉我的......」
「可、可是，為什麼......」
實羽沉默了半晌，像是小時後背著弟弟那般，輕輕搖晃了一下：「......我有個弟弟。」
「以前，他還跟你一樣大的時候，也是像這樣，央著我陪他玩。」
聞言，小男孩笑了：「大姐姐，一定很疼愛自己的弟弟。」
「嗯，他是我......僅存的家人之一。」
「和大姐姐一起來的那個人，也是大姐姐的家人嗎？」
「......」她垂下眼簾，「是，他也是。」

雖然不是很願意承認，但立宮樹的確，就像是她的家人一樣。
像是哥哥一樣，年紀上有些差距的哥哥。

「真好，我也好想要有像大姐姐一樣的家人......」
「......一定可以的，轉世投胎之後，會找到的。」
「謝謝妳，大姐姐......」
男孩細嫩的聲音越發飄渺，最後消散於天際。

「實羽。」
回過神，立宮樹已經站在門口，滿臉笑意的看著她。
「回去吧。」
她點點頭，走向他，很顯然對方應該是什麼都看到也什麼都聽見了，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。
那她也，什麼都別解釋吧。

回去的路上，立宮樹一反來時的活躍，反而有些沉靜，卻不停哼著一首歌。

『いつかお父さんみたいに大きな背中で　(也許有一天會像父親一樣有可靠的肩膀)
いつかお母さんみたいに静かな優しさで     (也許有一天會像母親一樣有寧靜的溫柔)
どんなことも超えていける家族になろうよ    (讓我們成為能度過任何難關的一家人吧)......』